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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※ 潘朵拉

 

今天的夕陽依舊暈著紫紅的玫瑰色,餘暉斜射入眼讓瞳孔頃刻間縮小,即使不比早晨的陽光刺眼的使我逃竄,我還是不太喜歡眼睛的這個缺點。

仰望天空,不知道是不是先天視力就差的緣故,儘管天空如此廣闊,在我眼中仍是微微模糊的,所有旖旎美景揉合成嶄新的樣貌:像幅暈染過多水分的水彩,橘紅的雲彩摻於鐵灰的暗雲間,既不突出也不至於使人忽略,反而令人感到舒暢。晚陽彷彿就在雲朵後方,從間隙露出微弱光芒,我可以想像清楚視野裡的這般天空,定不比我眼中的景象美麗。

用手輕划過堤防的河水,因為晚霞的緣故,她火紅的如夏季的野花,我不怎麼喜歡她濃妝豔抹的樣子,大概是我本身遍不喜愛紅色,正所謂「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」啊,明明是如此的美麗,卻也在某些地方留下一抹驚愕,而偏偏人們是何等的喜愛它,單純只是長久以來風俗習慣。

腳邊傳來了窸率聲──反正又是哪個來河邊散步的人吧──我仍輕輕地在河邊漪起一波波的水紋,這漣漪一圈一圈地,在河中央隱沒殆盡。我心裡淡淡的傷著心,我想說的話就不能藉此傳遞到遠方了吧。

「什麼嘛,原來是隻貓,」走進身旁的少年發起牢騷,「還以為是她。」

他自言自語著在我身旁坐下,右手臂靠在弓起的大腿上,眼神望著遠方,沉默著。是啊,和一隻貓能多說些什麼?既不會說話,張嘴也只能喵嗚喵嗚地叫,藉此擄獲女孩的芳心。

少年拿起身旁的小石子使勁往河裡拋。撲通的幾聲,石子跳得好遠好遠,對啊來說稀鬆平常的音量使我耳朵顫了一下。我望向他和他褐色的雙眼,一個單相思的少年。

「貓咪,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嗎?」少年對我說道,溫和的眼神看著我,卻引來一震沉默。我想說些什麼,卻無法回應。假若知道我能聽懂他說的話,少年肯定會露出驚訝的表情。我躺下來,肚子朝著漸漸隱沒至天際的殘陽,微笑著瞇起眼。

「果然聽不懂…」他將我抱起,伸手搔著我的肚,力道之舒服使我呼嚕幾聲,迎合著他大而溫暖的手掌,我瞇起眼,又喵喵地叫了幾聲,而他忽然停下的動作。

微風吹拂,掛於脖上的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,少年愣了半晌,彷彿對這鈴聲十分熟悉。

「貓咪,我可以養你嗎?」想法不禁脫口而出,少年抿緊下唇。

看見這樣的他我不禁感傷起來了。少年那清澈的褐眸此時深邃地難以看清,我不是什麼心理學家,更不是什麼憂鬱的抒情詩人,我看不透他的想法,只能將自己蜷縮在他懷裡,這大概就是答應的意思吧?我想。

一路上就這麼任由他抱著,我閉上雙眼小憩,輕舔著毛髮,聽他說生活的瑣碎大小事。他說,他姓張,名韓,在學校應該算是名人吧?其實也沒為什麼,只不過大家都以異樣的眼光看他罷了。

這哪算什麼名人啊,趴在張韓的書桌上我如此想著。我看著他用功的側臉,若以人類的動作描述,就好比側躺著的女人,用手托著腮,慵懶地打了個呵欠。張韓戴著一副黑色的塑料框眼鏡,握在手裡的筆從未停過。說實話吧,看著別人讀書甚是無聊,但是我喜歡他認真的側臉。曾經在某個夏日看著某個人逐題解開參考書的考題,讀累了會伸伸懶腰,和我閒聊幾句,我還可以清楚的記得微風吹響風鈴清澈的聲音,在我耳裡迴盪著。

叮鈴。張韓敲響桌前的鈴鐺,與我脖上銀鈴發出相似的聲音。「該睡了,潘朵拉。」那是他剛剛起的名字,我打了個長長的呵欠,在張韓的床邊入眠。

□□□

「潘朵拉,我和你說──」張韓弄著我脖上的鈴鐺說道,「我有一個朋友,叫落千藍。幾個月前她搬走了,搬去離這裡很遠、很遠的地方。看,桌上的風鈴就是她掛上的,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掛那兒就是了。」

他像是個說書人,將整個故事娓娓道來。

「她特別愛笑,真要形容的話就是天真爛漫了吧,所以頭腦有些不好使。但是她卻喜歡看我讀書,就像你昨晚那般,說真的,你和她有幾分相似呢。」

張韓躺在床上,將我舉高,褐眸直直地盯著,一瞬間我彷彿能看進他的雙眸──或許只是我自作多情,從他澄澈的眸子裡,有著他和落千藍數不盡的回憶。俄頃我忽然百感交集,這些都是張韓對名為落千藍的女孩的無限思念。

「潘朵拉,你說,她現在是不是也在某個地方幸福的活著?」

喵─我如此回應他。我不知道,就算我是隻黑貓,是種通常陪伴在女巫身旁的動物,我也無從得知。早晨的陽光糝落窗櫺,一片金黃,宛若身穿雪紡洋裝的希臘女神:一頭金髮、一雙碧眼,和一抹甚是惹人厭的淡笑。我趕緊將頭別過,看向張韓,期待他說出更多、更多的故事,因為再不說,就來不及了啊……。

我緊閉雙眼,不願感染這股令我感到厭惡的氣息。現在還太早,不能帶我走!

「潘朵拉,我還是和你坦承吧。對我還說,落千藍很重要,因為她總是在身邊陪伴著我。不論陰晴,不論何時,這風鈴就如同她的化身,所以我不會忘記她。

「但是,卻因為我太不成熟,來不及在她搬家前和她說出真話,都是我的錯。」張韓停頓幾秒鐘,將我擁入懷中。

夏季,溽暑使房間噴熱得像火爐,但在他的懷裡卻是清涼如水。

「我的內心是如此認定的,無論她是否對我感到絕望,我還是──」

□□□

周圍猶如電視雜音般嘈雜。

雜訊、對話,所有的聲音混雜成堆,直直往我耳裡送。我下意識地摀住耳,已經不想再聽進更多了。

『還不是只有這種程度。』

『別笑死人了!』

『就是敢不上啊,你還不懂嗎?』

「喲,黑貓。還是我應該稱呼你作潘朵拉?」女人的聲響起,淹沒了所有的冷嘲熱諷,在這似乎是空曠的空間裡造成回音。「你逃不過我的。」

「時間未到。」我怒視著眼前露出微笑的女人,這輩子我大概會對金髮又身穿雪紡洋裝的女子有著極大的偏見。

「別鬧了,做什麼都是我的自由耶。」看起來像是收穫女神的女人嘟起小嘴,「你還是乖乖回你的貓窩吧。」她將纖細的食指抵上我的額,冰冷的觸感流竄全身。啊啊,我作為黑貓的生活就要結束了。

眼前一片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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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蒔幸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